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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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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3.

得了金勝春的同意,蕭月音與他兩人並排朝大門走去,同樣,都是腳步飛快。

等到了東宮的門口,才看到不僅僅是裴彥蘇候在此處,和他們幾乎同時到的,還有那看起來便行色匆匆的樸秀玉。

樸秀玉午後與金勝敏結伴入宮面聖,偶遇宋潤升,他帶著一位跟永安公主一行來新羅的沙彌。他們說是來為國王請平安脈,其實,也不過是傍上宋潤升的高枝、拉著大旗想要代替永安公主和駙馬向國王陳述他們通商的妄想。

幸好,她與金勝敏難得同仇敵愾,不僅全程霸住國王身邊、不給那沙彌單獨與國王說話的機會,她們還將昨日暗中謀劃之事,順利達成了。

但樸秀玉興高采烈出宮回了樸府,剛洗漱完畢準備歇一歇時,卻聽到了令她無比震怒的消息——那永安公主蕭月楨實在是太過恬不知恥,一個有夫之婦,竟然在驛館門口公然勾引別人的夫君、太子金勝春,還大大方方坐上馬車,和金勝春單獨回了東宮!

自周禮成起,合巹所用之器,皆為匏瓜。

匏瓜瓤苦,掏空內裏後被一分為二,以紅色長繩分系兩半,待行合巹之禮的新婿新婦飲完所盛之甜酒後,先用長繩將重闔的兩半纏繞歸攏,再在所有禮成之後,將匏瓜的兩半分一上一下,置於他們的床底。

同甘共苦,夫妻一體。

蕭月音雖然還穿著那身被仿制而不得的華貴嫁衣,卻因為那幾番生死波折,早已經忘了今日原本是她與裴彥蘇的大婚之儀。如今大周駙馬兼漠北王子,在這清風朗月之下鄭重其事,她在心頭的短暫澀然之後,也只好順著他的將就,全了這未竟之禮。

不過,野果制成的“合巹”雖沒有紅繩纏繞,卻在他們各自用匕首割下一縷青絲、同綰成結後,被裴彥蘇用結發將空蕩的果腹填滿,然後直直墜落山崖。

怔忡間,新婿已回轉身前,月光再次被他高大的身軀擋住,耳側下頜也被他再次捧起,蕭月音與他對視,只見他目光落在她緊閉的櫻唇上,正要囁嚅發問,他俯身吻住。

一路走來,他言行克制,最多出格的舉動,也不過握了她的五指。

她以為他不會像那日那樣。

可是恍惚間轉念一想,二人在清風朗月下成禮,夫君親吻新婚的妻子,也是再自然不過之事,無可指摘。

她從前不知他是那樣的人,今日親眼見識他的本事,方知這位原本應當是大周駙馬的狀元郎,外表君子如玉,內裏實則兇猛獷悍——

連與她親吻,亦是本性畢露。

起初的幾下,還只是舔./舐她沾了山泉“合巹酒”的唇瓣,輕吸慢碾,仿佛同品清冽山泉;沒幾下後又覺不夠,用靈活的舌./尖撬開她早就不堪重負的齒關,然後寸寸探入,寸寸占有。

雙目迷蒙間,她忽然想起那日戴嬤嬤教導她時,說的那句話。

“要那樣進去……”

掌控一切的男人卻敏銳地感知到她的分心,驟然抽./離,薄唇放過她被他濕潤的唇瓣,並未觸碰,一路移到她的耳畔,啞聲道:

“乖,抱住你的夫君。”

這話仿佛被賦予了天然的神力,蕭月音聽完,竟然順從地伸出了雙臂,環住了他的脖頸。

裴彥蘇勾唇輕笑,一面俯身繼續方才未竟的深吻,一面順著這裹住她纖細腰肢的嫁衣,將她再次打橫抱起。

經歷幾番波折,山間的夜風也並未帶走她頸間獨有的淡淡香氣,他深深嗅聞,方才放過她,目光輕掃她的面容,最後停住,滿意欣賞懷中自己的新婚妻子。

今日明明是大婚之日,但她的妝容卻比先前還要清淡,大半夜過去,幾乎消失殆盡,只剩芙蓉出清水後天然去雕飾的盡態極妍,櫻唇嬌艷欲滴,多半是被他親吻得有些紅.腫。

過了今晚,無論她對他是否是虛情假意,她都是他的妻。

山間霧氣漸起,驚心動魄的一夜前半程過去,後半程的荊棘,才剛剛開始。

蕭月音被重新抱上了馬背,她看他將被栓住的馬解開,他翻身上馬後,拉住韁繩,將馬兒回轉方向。

心口猛地一沈,繼而深深刺痛。

這一次,她卻沒有去抓那前鞍橋,反倒緊緊扣住了他的手背:

“我,我可真是該死……出來之後忘了,孟臯孟大人……”

馬蹄在山間林地中踩著落葉濕泥,發出噠噠之聲,蕭月音懊惱不已:

“我被車稚粥的人擄走之前,孟大人本來牽著我的馬,卻突然倒地不支……大人,你可知他身在何處,眼下是否安好?”

裴彥蘇卻只緊了緊手臂,只踏馬加速下山,並未回答她的問題。

她心下愈沈。

這一次下山並非循著前路,月光迷離之下,她只能看眼前的密林影影綽綽。不知行了多久,似乎已經徹底下了山,裴彥蘇勒馬,又將她抱了下來。

左右環視,兩人正處密林邊緣,往外數步便是一道矮坡。

她仍舊掛著孟臯之事,卻看裴彥蘇垂頭踏行數步,忽然停下,低低道:

“孟大人在這裏。”

只錯愕了一瞬,蕭月音便明白他所言為何,胸口愈發收緊,只見他人影蹲下,將臂上長袖挽起,開始徒手挖掘腳下的土。

她見狀,便也走了過去,在他身側跪蹲下來,也和他一並挖掘。

今日的雨是直到黃昏送親前不久才停的,密林中的泥土除了有腐敗的枯枝落葉外,還混合了不少雨水,濕滑糜爛,隨著她深入的雙手鉆進每一個可以容納的罅隙,指縫甲縫,無所不在。

但她絕無可能去計較這些。

公主是大周皇室金枝玉葉的公主不假,可也絕不是高高睥睨視眾生如草芥芻狗的冷漠無情之人。孟臯為了護她安危慘遭車稚粥毒手,叫她如何冷眼旁觀、心安理得讓他埋骨他鄉荒野?

所以她沒有半點懼怕,今晚的她,像是在從前柔弱的心口鍍了一層盔甲。

也許是因為他在她的身邊。

一心快點把孟臯從泥土中解救出來,與裴彥蘇兩廂沈默,只不斷深挖,兩人大紅的衣裳都沾滿了翻落的泥土碎屑,面上也濺起汙垢塵埃,可誰都沒有理會,專註於手下。

終於,蕭月音碰到了綿軟之物,不同於泥土的松散,分明是人的衣裳。

今日孟臯護送她,特意穿了一身紫檀色杭綢勁裝,佩紫懷黃,即使光線昏暗,可甫一觸碰,便知是他所著的衣料無疑。

等到將孟臯的遺體徹底挖出來,鄭重擺好,蕭月音眼見送親時與她言笑晏晏的孟臯如今已全然沒了半點生氣,即使衣冠楚楚卻一身冰涼僵硬,先前凝滯在眼眶中許久的淚水,才終於簌簌墜落。

兩人在送親閑談時,孟臯隨口提過,當日大隊出發,他的發妻挺著大肚子、堅持要為他送行,這次送親的任務圓滿完成、他順利返回鄴城之後,除了仕途能再往上走,他夜剛好能迎來和發妻的又一個孩子。

只是,做了十幾年周宮侍衛的孟臯,最終還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胡地。

那個與他青梅竹馬一路互相扶持的發妻,也再不能看見孩兒們日夜期盼的父親了。

“公主的表兄盧據因為叛徒潘素慘死,公主曾用盡手段為他覆仇,終於大成。”見她眼淚洶湧,裴彥蘇又靠近了她一些,兩人身上都俱是泥土,他不能為她拂去面上淚水,“今日,孟使官又慘死他鄉……”

蕭月音抽了抽鼻子,十指的指甲因為不斷挖土而有大半已然斷裂,但掐入掌心,仍舊是疼的。

“大人想要我做什麽?”說話時並沒有看向他,但隱隱咬緊了牙關。

溫馴善良的家兔,一旦放歸叢林,也會慢慢釋放野性。

她屬兔,在和親出發前,他曾贈了一只用象牙雕琢的草原野兔予她。

“暈厥是大事,到時候靜泓師傅來,恐怕也免不了為你施針拔罐的。”裴彥蘇又故意嘆了口氣。

眼見時機已到,他便一面順手將銀簪插在了自己的發髻上,一面起身,就準備往房外走去。

果然,衣袖被床上裝暈的某人一下拉住了。

“別別別,千萬別找靜泓師傅來,”蕭月音急急說著,向他撒嬌一般,“我不要針灸拔罐,好痛好痛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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